對於許多現在30歲以上的人們來說,傳統鐵花窗是小時候的共同記憶,每到歲末,為家裡的鐵花窗除鏽再重新塗上鮮亮的紅丹漆,幾乎是家家戶戶迎接新年的儀式。而對於鐵工師父昌仔來說,老鐵花窗就是小時候外婆家的記憶,那是促使他摸索幾乎逝去的工法、重新打造傳統鐵花窗的起點。
鐵花窗是早期台灣洋樓街屋為玻璃窗加固的黑鐵防盜窗柵,1970年代後逐漸朝藝術的方向發展,流行起以繁複工藝製作出複雜圖騰的窗花,成為工匠和屋主的品味的展現。不過因為成本高昂加上維護不易,1990年代之後很迅速地就被新型的不鏽鋼鐵窗所取代,那種獨特結構造型之美也慢慢地從巷弄裡消失。
或許是為了尋找回憶,又或許是純粹喜歡那結構的美感,至今仍然有不少人四處尋覓著傳統鐵花窗。鐵工師父昌仔說,有些人想要在自家老宅安裝傳統鐵花窗來營造復古的氣氛,卻找不到鐵工廠製作傳統鐵花窗,只能透過管道找拆房子留下來的老件勉強安裝,「買來的老鐵花窗難得尺寸剛好,而修改尺寸後再勉強安裝的鐵花窗美感則會大打折扣,終究還是得用訂製的才理想。那時我就在想,或許可以重現過去製作鐵花窗的工法,為他們打造專屬的鐵花窗吧!」因為自己對鐵花窗懷抱著情感,也非常喜歡那獨特的結構之美,於是在兩年前決定用上自己30年累積的鐵工資歷來重現這項幾乎消逝的技術。不但回頭向過去帶自己入行的師父請教了部分關鍵技術,也靠自己的想像和實驗一點一滴地拼湊起所有的技術細,成功地重建了傳統鐵花窗的製作工序。再加上熱浸鍍鋅,以及氟碳烤漆等現代的材質強化技術,讓昌仔師父製作的鐵花窗既保留了傳統的美感,同時免除了老式鐵花窗容易鏽蝕與保養不易等缺點。
費了一番功夫才好不容易將製作鐵花窗的每一道工序都順利還原,不過在製作面上,包括彎折、扭轉、鍛接、拼花、燒焊等等繁複的製程,又是一道不低門檻。「比方說扭轉鐵條來強化結構同時製作出焊接面的部分,需要靠師父用全身的力量來施壓,那真是非常粗重的體力活。我們在製作第一扇鐵花窗的時候因為用了更粗的鐵條,結果害師父的手臂舉不起來了。」昌仔師父說,當初在還原了整個鐵花窗的工序之後,他非常希望能夠有更多人也能承接這樣的工藝,於是毫不保留地分享在鐵工的群組中,結果到目前為止還是沒有太多鐵工廠願意承接這種傳統鐵花窗的製作,畢竟鐵花窗的製程太繁複費工,根本不敷成本。即使完全不符合經濟效益,昌仔師父還是堅持將傳統鐵花窗列入自己工廠的產品項目裡,我想,這大概就是真愛了。
「其實製作鐵花窗對工廠的營業額是幾乎完全沒有任何幫助,對我來說純粹是興趣。」昌仔師父說,製作的第一扇鐵花窗雖然是賠了錢,不過最後在為客戶安裝之後,看到成品美麗圖騰所展現的視覺效果,讓他覺得覺得一切都非常值得。他表示因為傳統鐵花窗是完全客製化的產品,在一般的情況下是依照業主想製作的圖案來進行設計,不過也可以從圖騰的呈現方式,以及成品的細膩程度則可以看到鐵工師父對作品投注的創意與熱情。他說過去曾經在一幢台中老宅上看過一扇鑲嵌著稻穗圖騰的鐵花窗,冷硬的黑鐵在細膩的細節處理下,生動地表現出稻穗迎風搖曳的姿態,令他感動不已,也看到傳統鐵花窗的無限可能性。他感慨地說過去的鐵工師父有充裕的時間和豐富的創意,所以能夠打造出這麼有意思的作品,只可惜現在似乎已經沒有這樣的環境條件了。
打從17歲入行做學徒開始,昌仔師父的鐵工生涯至今已經超過30年,他說對於鐵工這項工作的熱情,其實是隨著自己持續在這項工藝的鑽研而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鐵工作品的每一處細節表現,還有做工的細膩度,是很容易被察覺的。也正是這個原因,讓我想要不斷地鑽研下去。」對於這份職業,昌仔師父充分展現出O型處女座的認真與執著,「過去承接百貨公司製作的經驗,我發現客戶非常要求作品線條呈現的完整度,於是便開始要求自己的每一件作品也都必須做到有稜有角。至於像是燒焊留下來的焊疤,或是接縫的部份,在我的作品裡是不允許存在的,這就是我的堅持。最讓我感到欣慰的是我對作品的講究和堅持,也受到愈來愈多業主們的讚賞。」也因為對作品要求盡善盡美,所以總是會花上比別人更多的時間才能完成一件作品,昌仔師父說,來委託他製作的業主都是願意花時間等待的,所以他也必須讓交出的作品品質完全值得業主們的等待。
「對於現在這個階段的我來說,已經幾乎不會再考慮擴大產能和工廠規模,目前我所期望的是和夥伴們一起,認真的把每一件作品都做得更精緻、無懈可擊,有一天我們也能成為鐵工領域裡的精品品牌。」切削、燒焊金屬的火花此起彼落地點亮這個空間稍嫌狹小的鐵工廠,像是在回應著昌仔師父對鐵工的執著與熱情,熾熱而燦亮。